寻龙（3）地邪
之所以说“它”，是因为尚无法确定眼前是什么东西。它佝偻着身体，胳膊向前弯曲，深邃的眼洞在这幽暗的空间里泛着青光。手掌剪影宽大，指节末端的尖锐指甲跟手掌同样长短，在有限的光影里隐隐泛着自然光泽，被拍上一爪那可不得了。
佛剑三两步从后面走上来，素还真提示我们：“是地邪！”
“地邪？什么地邪？”剑子问。
他没做多余的解释，动作轻微，看来并不想发出太多声响。殊料下一秒，地邪陡然发出使人头皮发麻的尖锐声音，尔后直朝我们扑过来。素还真踩向一旁的乱石往高处去，我动作稍慢。
手里能称得上武器的只有一把可怜的匕首，不过地邪四肢细长，派不上什么用场。我有点想骂素还真，出口只来得及叫他的名字。
“素还真！”
“我知道这个名字很好听。”他从乱石堆高处往下看我，这令我很不爽。他倒是轻松，而且还有闲工夫看热闹，如果我手里也有像样的武器，才不怕这地邪。
“谈老板！快闪开！”剑子喊了一声，我回头就看见剑子和佛剑直朝地邪冲上来。
顿时，心里一百个问号冒出来。这两人看起来不太对劲啊，正常人遇上这事跑都来不及。
一阵黑影越过头顶，佛剑端着手枪，剑子兴冲冲地在后面看：“区区地邪，看佛剑怎么超度你！”
佛剑枪法很准，一连打出几个血洞，那地邪变成一摊肉泥，动也不动了。
空气里弥漫着火药和血腥的混合气味，久久不散，有点恶心。佛剑收起机关枪，念了声阿弥陀佛。山谷恢复了本有的静谧，我又重新听见水流声。此时素还真还站在高处，不知道在望什么，大概是估量还有多远的路吧。
——登高，恐羽化而去。
脑子里陡然窜进这样一句。我还没见过龙，许多人穷极一生也见不到。虚无缥缈的目的每个人都有，就算是素还真这种看起来只要喝露水的人也有。
“素还真，你在干什么？”剑子朝他喊了声，素还真望的更远，淡然道：“体验上层空气。”
他跳下石堆，抬手拍拍衣服上的灰尘：“我们继续走吧。”
路还算宽，两旁都是高矮不同的石堆，不尽相同。看得多了，渐渐地也不去注意。众人保持着默契的沉默，我对时间的感知越来越淡薄，我们仿佛游离在尘世边缘的孤魂。
我讶于山体内还有这样通达的道路，大概走了好几公里，一堵巨大的山体石壁挡了去路。我极力抬头，石壁上方黑压压的望不到顶。
“这要怎么走啊？”剑子道。
佛剑上前观视一番：“石质浑然一体，坚不可摧，光靠手里这点炸药炸不开，恐怕还要赔命。”
剑子：“炸山行不通，那要绕路吗？”
素还真是按照地图带我们走，这里本应该有路，只是时间不知道过了很久，地貌怕是已经改变。
剑子：“天也不让我们走，素老板，你说怎么办？”
素还真望着石壁漫不经心道：“为什么不问机智过人的谈老板呢？”
剑子：“欸？素老板不行，谈老板……”
“当然行！”我几乎脱口而出。
剑子：“谈老板别激动，我又没说你不行，是吧？”
“你……”
这时，尖锐声音自远处持续地响起来，与刚才那地邪的尖叫如出一辙。素还真惊叹：“竟还有其他地邪！”
尖叫此起彼伏，伴随而来的萤火光点朝这里聚拢，成群结队的地邪，双眼发着诡异的光。
地邪，传闻是以日月之精为养分，在生态良好的地方才有，所以被称为地精。后来，人们发现地精的食物来源是人肉，因此谈之色变，并将之称为邪物。云渡山腹地人迹罕至，怎么会有数量如此庞大的地邪？
剑子：“什么情况……我们被包围了？”
佛剑手上动作一直没停过，那群地邪跟疯了一样涌上来，他重新端好枪，毫无虚发。但是邪物数目众多，一波接一波涌上来。
没有路就没有胜算。
我冲着素还真喊：“素老板，你收拾收拾准备为大业牺牲吧，这活没法干了！”
素还真：“谈无欲，咱们都在一条船上，你忍心一个人跑路吗？”
倏然，一道冷风从脚边蹿过来。我望向尽头暗处，那里有通道。
“别傻了素老板，当然是保命要紧。”我边说边退，我和他们之间隔着两三簇石堆，越往后面光线越暗，但我顺了只手电筒，问题不大。这是和他们拉开距离的好机会，我不能错过。
“谈无欲！”素还真在外面喊我。
“我去找路！！！”我退出他的视线范围，撒腿就跑。
“天无绝我之路，哈，素还真，看来你还是不太行。”
沿着风吹的方向，在石壁侧面有条缝隙，曲曲折折看不到尽头，有成人宽窄，侧身应该可以通过。我左手拿着手电筒，侧身挤进去，前胸后背都贴在石壁上，石缝内错落不平，森冷的气息从身边经过，不免打了个寒颤。
如果更开阔些就好了，不然我还怕自己卡在缝隙里。我举起手电筒往上看上方是不是开阔点，一张阴惨的人脸就在我头顶两三米的位置上悬着！
素还真他们那个方向传来尖声鸣叫，那张人脸突然盖下来，我几乎立刻从缝隙里跳出去，前胸后背都被石壁狠狠刮了一道。
我没看清那是什么东西，还想着用手电筒照清楚，但那玩意儿好像没有出来。
这也太刺激了点，我有点发抖。素还真那个方向起初还有一两声枪声，后来什么声音也没有了。
该不会真的死了吧？
我悄悄摸过石堆想看看情况如何，刚一探头就看到有颗人头几乎同时从石堆上方弹出来。
“谈老板！”素还真大喝一声。
“我……吓我一跳！素还真你……”我转念一想，“你们这么快把地邪解决了？”
“并没有，有劳谈老板带路。”素还真笑眯眯地说，看来他也发现气流了。
“我在前面那道石缝里看到了张人脸！”
素还真明显愣住了，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，三四秒后他又喜不自胜。
素还真：“路在这里！”
地邪越过石堆向我们扑来，素还真转了把折叠刀出来，握紧刀柄果断往它们脑壳上扎，还挺眼明手快的。
“素老板！”是剑子的声音。
素还真：“他们要顶不住了，地邪太多。”
“那你还不去……”
“谈老板。”他一脚踩着死去的地邪将刀身用力拔出来，血水渍得满手套都是。“你要是走了，大家都会死。”
“你这是道德绑架。”
“素某这是对谈老板的肯定，大家的命都看你了，谈老板。”
我心想这个人说的话不着边际张口就来，可是，我没有理由拒绝。
素还真趴在石缝边往上面照，距离头顶两三米处有个黑洞洞的影子。他一只手撑在石壁外面，半个身子探进去，仰头定定地看了会儿。
“是具尸体。”他有点失望，“卡在石缝上方。”
“它刚才分明落下来了！”除非它诈尸了。
“这要靠佛剑了。”素还真从石缝里出来，“佛剑是佛学爱好者协会的资深会员。”
“请他现场超度吗？素老板你醒醒。”
“你们再不来帮忙，佛剑要唱往生咒了！！”剑子喊道。
“糟了！”素还真听这话撒丫子就跑，看来一点也不怕死啊。
“跑那么快干嘛？没有我还不是得死！”
我紧追素还真，佛剑和剑子都在原处，现场留存的地邪不比刚才的阵仗浩大，佛剑太能打了！
“这些地邪要是能卖钱，我们就发大财了！”剑子打趣也不手上动作。
他们身边躺着成堆的地邪尸体，死的够多了，那些还活着的地邪不知道怕，不肯罢休，否则也用不着这么辛苦。
我被他们深深感染了，素还真丢了把刀过来。
“我有刀。”我对他说。
素还真：“那把匕首留着切水果吧。”
我想骂他，奈何我这人讲不出什么狠话，只好把气都撒在地邪上。
我隐约听到剑子夸我能干，但那时满心思想着除邪也没太在意别的。
不多一会儿，大地开始撼动，震感强烈。我心说这云渡山不在地震带上，难道有人炸山？剩余的地邪被这震感吓得逃走了，我们几人面面相觑。
从我们刚才去过的石缝方向飞出一道凌厉气劲，距离最近的剑子与之擦身而过，首先回头。
“长扫帚？扫帚成精了？”
剑子看向石缝方向，烟尘弥漫中，来者一身灰袍，项戴佛珠，俨然一派大师气势。
素还真愣了，这是活人，哪里来的活人？而且还是个和尚？该不是刚才那尸体真的诈尸了吧？
我来不及去求证，下意识要靠近端看，素还真扯住我衣角，摇摇头，意思是不要轻举妄动。
怎料剑子将墨镜一推，抬手戳了戳佛剑，直接问道：“佛剑，这是你哥吗？”
